厅堂

  厅堂：凝聚着四合院的灵魂——北京四合院厅堂文化剖析

  “小小子儿坐门墩儿，哭着喊着要媳妇儿。要媳妇儿做啥？

  点灯说话儿，吹灯做伴儿。明儿一早梳小辫儿。”

  打小就生活在北京四合院里的李松堂对这首儿歌再熟悉不过。他持续数十年的收藏爱好也起源于8岁时自家门前的那对石门墩儿。如今，作为松堂关怀医院的院长、松堂斋民间雕刻博物馆的馆长，已过耳顺之年的李松堂先生虽已不在四合院中居住，但四合院文化早已成为他血液的一部分。六十余年间，他目睹了四合院的拆迁，也见证了在文化反思中对四合院的保护，可谓经历了北京四合院沉沉浮浮的历史。他曾长时间奔波在胡同拆迁工地上寻找只砖片瓦、断椽残柱，也曾花费巨大心力在雍和宫和孔庙之间的一座四合院里建起博物馆，点亮一盏守护中华文化的明灯。

  李松堂说，四合院是汉文化、中华文化中最典型的居住形式和生活方式。的确如此，世界所有文明都有与之对应的象征性符号，正如教堂和古堡之于欧洲大陆、清真寺之于阿拉伯、草原和狮子之于非洲，太阳和玉米之于墨西哥，而四合院则是中华文化的极典型符号之一。这反映出中国人内心深处的秘密：清静和自守、忍耐和温厚、包容天下和进退有据、极尽铺陈和心平气和、有为和无为。地不分南北，四合院(或具有四合院本质的居住空间)都是中国式生活方式的极佳象征。而其中，又以四合院的厅堂结构最具核心意义。

  基于此，《中式生活》记者就老北京四合院的厅堂文化对李松堂进行了采访。本文是根据采访内容整理而成。

  厅堂是主人身份象征

  “天棚鱼缸石榴树，老爷肥狗胖丫头。”这是最典型、最形象化的四合院的生活场景，也是四合院的人气的象征。中华文化具有很强的包容性。四合院则是完美的艺术品，打开门迎接来客，关上门天地清静、自成格局；四合院也非常重视地理空间对人气的聚集，这样才与中国人关于“家”的理念更相符合。天棚，就是用葡萄架、紫藤、丝瓜等遮成的庭院的荫凉；鱼缸中养鱼，年年有余；石榴树，多子多福、笑口常开；老爷肥狗胖丫头，人气旺，生活富裕。

  四合院的讲究甚多。只有依据《周易》等典籍的原则，并将民间多年的规制、习俗融合起来，才形成这样的构造；过去建四合院都要研究风水学，站在四合院的中间往大门看：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吉宅还要讲究一个“背山面水”。故宫其实也是一个宏伟辉煌的四合院，世界最大的四合院，后靠景山、前临金水河；2008年奥运工程，前边挖一条河系，后边堆一座山，北京城当时所有修地铁挖出的土堆起来，形成一个大的景观。城区密集的四合院怎么做到“背山面水”？在庭院中下水道井盖上或凿或刻一个“水”字，山则是“后墙山”。有山有水，便为吉宅。

  官分大小，院分等级。对于四合院的进院儿，普通人家是一进院儿；有身份的或者官宦人家随着品级的递升便是二进院儿、三进院儿、四进院儿，最大的四合院是亲王等级的，五进院儿。一进院儿是外宅，住着使唤丫头、仆人、看房的；二进院儿是祠堂，祠堂里会摆放祖宗牌位，这是祭祀祖先的神圣场所；也有的会摆放佛像、神像，起到辟邪驱鬼、护佑家人的作用；三进院儿，是接待客人的场所；四进院儿、五进院儿就是内宅了。这样的大型四合院，祠堂和厅堂是分开的。不过，更多的是只有一进院儿、两进院儿、三进院儿，那就只好把祠堂和厅堂置于一处了，集合供奉祖宗牌位、祭祀祖先和会客的功能。而若是寒酸清苦一些的人家，就在影壁墙上开个小窗，将佛龛或者祖宗牌位供奉在里头。有很多是可以压缩的，但主人家对祭祀祖宗必是认真谨慎、极为看重的。这已内化为中国人的一种居住理想和处世精神。

  从风俗文化上，厅堂之所以讲究，是因为它的功用是接待客人、显示身份、彰显财富的，是主人身份、地位、家产、财富的综合体现。

  厅堂是四合院灵魂之所

  中国古典建筑大都讲究对称格局，强调中轴线。四合院也是如此。高大的正房建在中轴线上，偏房、厢房则建于两边，完全处于附属位置，这就使正房具有无上的权威，而正房的权威实则是一家之主的权威。

  不管多大的四合院，厅堂又总处在正房的正中心；而且祖宗牌位是中心点，既是四合院的中心点，又是地气最为集中的地方。因此，厅堂可称得上是四合院的灵魂之所，精髓所在。然而，地气怎么就会集中到院儿中间呢？首先，院子确定下来之后，地气是满院儿都有的，但正是为了要把地气聚在中心，所以这位置就用来建厅堂了。比如，故宫太和殿龙椅的位置，必是地气最集中的点；为了计算出这个点，旁边配多少间房，前后配多少道门，大柱多少根，台阶多少级，都极为讲究。这道理在四合院里也是一样，只是规制有高低大小之别。一家的老爷子往厅堂一坐，晚辈进去之后就会有种仰视的感觉，特别庄重威严：子孙在厅堂外小心翼翼地走过，不听见喊声就不敢进去；子孙被呼唤，又非进去不可，不敢不进去。

  《论语》中讲到一则故事，说的就是这个。孔鲤从厅堂前的庭院里战战兢兢地走过，父亲孔子叫住他问：“学《诗》了吗？”孔鲤说：“没有。”孔子就教训他：“不学《诗》，无以言。”孔鲤退而学《诗》。又一日，孔鲤再一次恭恭敬敬地走过庭院，孔子又问他：“学礼了吗？”孔鲤回答：“没有。”孔子又说：“不学礼，无以立。”在庭院中尚如此，厅堂内就更不待言。孔子所强调的“礼”一直延续到今天，在四合院厅堂文化中体现得尤为明显。

  我们都知道，古人很重视大家庭，也有很多豪门大户，三世同堂、四世同堂乃至更多，数十口甚至上百口人(包括奴仆等)住在一起，家长制就显得非常有必要。一遇到重大事情，一家之主就会召集家人进行商议，有时也会褒扬孝悌或惩治忤逆。因此，厅堂(尤其是兼有祠堂意义的)是家长制社会中权力的象征。

  厅堂内部陈设讲究至极

  或许所谓“风水”，就是要使整个厅堂的位置、厅堂内部的家居摆设共同形成一个集中点，而这可能就是现在所说的“视觉效果”——这需要一个极好的位置，以及“众星拱月”式的陈设结构。唯有如此，方能带着四合院的灵魂飞翔，向着中国人的精神世界。

  我们都知道，厅堂前方墙壁的正中位置总会悬挂着中堂画，画两侧配有对联。紧挨着前方墙壁则摆放着翘头案。过去有一种说法，翘头案的形状，极像官帽的帽翅，同时就剖面来说，又像聚宝盆的盆沿儿。这自然是大大的吉祥。另外，正中摆放翘头案也是对神灵、祖先的一种敬畏，因为翘头案两边的翘头很高，从而使心理上产生威严、肃穆之感。也可以说，翘头案实为一种精神层面的陈设，直指心灵。最典型的是，乾隆皇帝的养心殿内，摆着的紫檀翘头长案上就放置一个金瓯永固杯，象征“江山永固”。

  那么，四合院的翘头案上搁什么呢？有供奉神佛、祖宗牌位和各类供品的；还有的在东边摆一个古瓷花瓶，西边置一面精致古镜，有“东平(瓶)西静(镜)”之意，或是摆放一座钟、一面镜、两只花瓶，则寓意“终(钟)生平静”，这些都是诗意化的象征，是中华文明特有的文化符号；若是做官为宦的，则在居家时将官帽放置在一个叫帽筒的圆柱形瓷器上，让客人一眼便晓得主人是几品官。并且，还要在墙上挂着书法字画，以此来彰显主人的学识品味、文化修养，题材有梅兰竹菊、松柏山水、福禄寿喜、春夏秋冬等等。另外，官宦人家品级越高，厅堂进深就越大，还往往会在厅堂的进门处摆放一个折叠屏风，来客一看，便知主人的喜好和品味。

  翘头案前方正中间摆放一张方方正正的八仙桌，两边各有一把太师椅。八仙桌在太师椅前边伸出来一块儿，正好可以把手和茶杯放在那儿。家具为什么这样摆设？这里边有一个小细节非常有趣。我们现在认为，当对方说话时直视对方表示尊重，在我国古代，两人坐在太师椅上说话时都要直视前方，这才是礼节。纵使两人站在一起说话，眼神也应偏一点儿。

  待客之道又如何？以面朝厅堂门的位置而论，一般来说，主人坐在左边(东边)的太师椅上，来客坐右边，但也有例外：辈分、地位比主人高的，为表尊敬，自然要坐在东边。若是主人的夫人也出来会客，那便是主人坐在左边，夫人坐在右边，客人坐在厅堂东墙边的椅子上，陪客坐在西墙边的椅子上。

  还有的人家在厅堂内摆放着罗汉床。这也是接客用的非常讲究的家具。罗汉床一般都很大，比单人床要宽，中间放置炕几，脚底下还有脚踏。来了客人，主客两人往罗汉床上盘腿一坐，或是靠着后面靠垫半仰半坐着。中间小桌上搁着灯，抽袋烟，灭了就嘬一口；喝茶的话，一人一杯，边喝边聊；若是想下棋对弈，也是很方便的。(梁浩/文)

(来源：中国红木古典家具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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