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往中国历史的征程上,马队曾组成过一道亮丽的风景线。那一批批蜿蜒的马群叩击着崎岖的山路,硬生生的开辟两条名满中外的贸易通途——丝绸之路与茶马古道。倘若人类从未驯服过马,我们几乎难以想象先人们究竟该用何种方式演绎这种传奇,路上,又该是怎样的寂静与孤独。假如没有清脆的銮铃伴着踢踏的马蹄,那些风餐露宿、举步维艰的开路人是不是该更加思念千里之外的家乡?正是有了马儿的忠诚陪伴,他们才有了足够的勇气,去征服川藏地区那无比险恶的道路,为后人们留下了无数话题。或许,如今的长寿老人还会坐在陷进阳光里的摇椅上,眯着眼望着远方,想起那早已远去的马帮岁月,和着那再熟悉不过的鸾铃声。
如今,随马帮一起老去的,还有千百年前人们对马的崇拜与信奉。走在首都博物馆的马专题展厅里,我切实地感受到了古人对图腾信仰的无限虔诚。马在他们眼中已经不仅仅是一种动物,而是一种可以在精神世界里任意驰骋的远客。随着人们驾驭马及马车能力的逐渐提高,为了能够与马有更默契的配合,车马具便应运而生了。
在博物馆里,特辟一处展柜来展现古时种类繁多的车马具,但这其中最吸引我的,还是那件水晶马饰。用水晶来饰马,其华美与贵气,当真超出了我的想象。水晶,在那个物质资源有限的年岁里绝对称得上罕见珍品,能将数十块此等宝物穿在一起,只为修饰马匹,其工艺之繁复,用料之考究,堪称时人对马钟爱的极致了。我眼前似乎已经浮现出了一副图画,画中,一匹雪白色骏马迎风而立,马缰在飞扬的白鬃里若隐若现,有青白色水晶映着金色的阳光……
缓缓移动脚步,我耳畔似乎呼啸着马的嘶鸣声,“折戟沉沙铁未销”,那遥远时代的漫天黄沙仿佛已被吹至眼前——扬枪横马的冷兵器时代。我看到了被展出的生满铁锈的马镫与銮铃,它们有的甚至已经残损,或许现在再摇响它们,声音早已不复当年的清脆,但那厚厚的锈渍正是曾经金戈铁马的最有力佐证。
脱去了沉重的使命感,当马不再与政治、战争乃至国家有干系之后,它又退回了人们的生活。在生活中,它变得更温顺更活泼,更灵动也更鲜活。在展厅的中间位置,一个展台成功的吸引了很多人的围观。展台上摆着铜马首带钩、铜双马双鸟纹镜、马钮西夏文铜镜等等,还有一把错金铁马形铜锁。看到这些遍布于古人生活细枝末节的文物,我之前稍显苍凉的心情很快就变得熨帖温暖起来。其实,人与马之间的关系不是从始至终的严肃,还有亲密与和谐。看看那些生长在铜镜背面的马儿,都欢乐的扬起前蹄,扭回头来瞧着镜中的胭脂美人,身畔环绕着双翅平展的鸟儿,抑或诘骜难懂的西夏文字,总有一种别样的情致。
在快走出展厅的地方,着实见到了一件稀罕玩意。那是一个舞马银壶,说它稀罕,其实与银壶的材质和造型并无太大关系,它吸引人的是绘于壶上的一匹随音乐铿锵起舞的骏马。壶上的马儿两条后腿屈膝于地,前腿笔直,成后坐姿势,颈上系有一条装饰舞带,随着马儿姿势的舞姿翩然摇摆。虽无缘亲眼得见,但只凭这一副凝滞于壶身的图画,我便已心驰遥想了。据博物馆内资料所载,舞马源于大宛国的进贡,其历史可追溯到魏时,马儿会随着鼓节演奏的节奏走出动作,露出难得一见的可爱之态。遗憾的是,这个在大唐盛极一时的娱乐活动却在以后漫长的岁月流逝中逐渐消失了。如今,人们能够看到的仅仅是几幅图画和一些干涩的文字记载而已。
步出首都博物馆,午后的阳光和缓而温厚,刚才眼前走过的一切都虚幻得如一场梦,我像是真的在那遥远的过去里走了一遭,此前心中翻覆如万马奔腾,如今又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远处的汽车按响了喇叭,渐渐掩盖掉了阵阵马嘶……
(来源:中国红木古典家具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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