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陵出土的金肥皂盒，盒内是明代球形肥皂。

《贵妃的红汗》

　　孟晖著 南京大学出版社

　　定价：36.00元

　　□书评人 阿子

　　如今穿越小说大盛，不过少有细细考究历史，认真穿越的。尤其穿越回去的主角，如果是女性，那毕竟应当如何从修容化妆，开始一天的生活？恐怕少有人注意这个，穿回去再说！先遇到个把王公贵胄，然后养育富二代或者贵二代再说！如果真的有人想要写一本认真的穿越小说的话，真实可以先看看《贵妃的红汗》。

　　历史的叙述者通常是男性，而且常见的历史观不是帝王将相就是各种阴谋诡计。到底古代人怎么过日子的？古籍里虽然也有些记载，但浩瀚的古籍里毕竟从哪里开始着手研究起来，是一个难题。而要深究古代女性的妆容生活，那就更是非同一般的困难了。几千年来，这都是妇孺之道中极小的小道。民国史学家尚秉和的《历代社会风俗事物考》里，有寥寥数语谈到古代妇女的“首服”，名物考据家扬之水的作品中也有不少谈及此道。不过像《贵妃的红汗》这样全面系统地考究古代美容的方方面面的书，还不那么多。之前孟晖所著的《潘金莲的发型》和《花间十六声》已经有了很多尝试，但是《贵妃的红汗》从深度和厚度上来说，应当是更加发扬了前作一贯的精神。

　　“长草”这个词，对现在的女生已经完全不陌生了。总有一些用来涂脸涂身上让自己变得更美的东西，会让人心里痒痒的，仿佛长草一样。古代女性们一样也长草，毕竟如何长，看《贵妃的红汗》就大致心中有谱了。其实很多名词，平时也算耳熟能详了，好比《红楼梦》里的蔷薇硝、茉莉粉，但这些幸福的名字背后，毕竟是什么样的物事，如何被加工出来的？孟晖都专文讲得颇为明白，看了以后，心中会油然而生感叹：原来古代人的生活其实一点也不粗糙，真实是精致得很呢。

　　当然了，古代的美容术和化工产业，总是和道家方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很多配方，就和中医药材一样，看上去让人难以理解。好比诸多增白的秘方里，鹰粪都是必备的一味。而曾经权倾一时的明朝闻名反角客氏，讲究护发的方法，是让年轻宫人们吐唾沫给她润发。考虑到唾液在空气中氧化之后，总会发出希奇的味道，在我们的嗅觉系统里，客氏的头发恐怕味道会特别不堪。所以，对这些配方也要怀抱科学的判断力。尤其不要妄然去动物园取鹰粪，鹰有很多种，毕竟是什么种类的鹰的粪可以增白，恐怕还要连续探究。而且一直这个事情，想起来和动物保护的关系。

　　以前提到粉面油头，总觉得是腐朽没落的形象，不过看完《贵妃的红汗》就明白，古代妇女们真的都是粉面油头，那就和今日化妆一样，是生活的一部分，也是对人表示尊重的礼仪。不过粉的滥用的确有些让人心惊，恐怕和法国大革命前的波旁王朝用粉的量有得一拼，杨贵妃就不说了，潘金莲这样的殷实家庭的侧室，也是要全身都扑上粉的。南唐张沁的《妆楼记》里说，“徐州张尚书妓女多涉猎，人有借其书者，往往粉指痕并印于青编”。连手指尖上都有粉，真是叹为观止了。

　　林天蔚先生所著的《宋代香药贸易史稿》里，曾经有一段说到含有胡椒的香饼，他的理解是胡椒和饼同炒。假使他看过《贵妃的红汗》，应当这段就可以修订了，胡椒也是彼时用来焚烧的香饼里常见的配料。而看过《红汗》，还能理解焚香的详细技巧，并不是拿来烧就可以了的。光是焚香一道，就触及到如何做炉灰、如何做香饼等等诸多精细工序。比之今天的化工产业，恐怕还要更有人工的技术含量一些。而这也是一本布满了嗅觉想象的书，古代人身上的暗香，细心看过配料之后，可能会得出结论———与我们今日概念中的香味恐怕大相径庭。就好比椒房取其暖气，但是难道居住其中的妃子，身上不会是一种卤肉的味道吗？还有好比杨妃经常用脑香，以至于她在马嵬坡玉碎多年之后，明皇闻到带有脑香的纱还会潸然泪下———脑香的味道难道和今日之樟脑不会是一个香型吧？樟脑的味道在脑海中激发的形象，无论如何不会是杨贵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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