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旭/文）齐非（化名）是一名建筑设计师，最普通的那种。两年前，他从华中一所985名校拿到土木工程专业的硕士学位证，随即加入现在的公司——中国建筑上海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一家国家大型甲级建筑设计院，血脉纯正的国企。本以为专业对口，学历相当，却没想到“一朝踏入设计门，终身没有回头时。”
关于工作——“每个建筑设计师都有精神分裂症和抑郁症”
跟很多建筑设计师一样，齐非每天坐在同样的办公室，面对着同一台电脑，使用着熟悉的CAD，点击着已磨得光亮的鼠标。
“除了上厕所，我几乎整天坐着电脑前不动，就连吃饭也是边吃边画图。不是我懒得站，而是不敢站。一是时间不够用，得争分夺秒；二是怕一站起来就没了灵感。时间久了，颈椎和腰椎都不太好，这也算是建筑设计师普遍都有的工伤吧。”
在这个行业做了近两年，齐非画起图来得心应手，细致且效率，但是改图，却让齐非伤透了脑筋。
“我们设计出来的作品，经常会被客户以各种莫名的理由否定掉。而作为乙方，我只能按照甲方的要求来，做出他们想要的东西。试想一下，如果你的作品被外行指手画脚，然后还要按照他们的要求改稿，并向他们做出阐述，这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有时候，我感觉自己不是一个建筑设计师，而是一个改图工。“
上个星期，齐非和项目负责人吵了一架。
“客户提出了一个非常不合理的修改意见，我跟负责人反映，结果他回复说‘我不管，客户是这么要求的，你就这么改，改不出来也要改。’当时我就火了，我说‘你是专业的，你不能让客户决定你的思路。’他看了我一眼，丢下一句‘你不做，会有人代替你做的。’冷冰冰，没有任何温度。”
工作的时间越久，齐非越迷茫，他甚至已经分不清楚，什么样的设计才是好的，什么样的作品才叫完美。
“我现在常常会告诉自己，既然拿着老板的钱，就要满足老板的需求，哪怕老板的审美有偏差。有时间的话，我还会多做几个方案给客户选，每种风格都准备一种。背地里，我也会自顾自的发发牢骚，我跟自己说，你就这么作吧，总有一天你要被这个工作折磨疯。我一度怀疑，每个建筑设计师都有精神分裂症和抑郁症。”
齐非今年28岁，还没有女朋友。
“家里也催，但是工作太忙，实在是无暇顾及。去年谈过一个，朋友介绍的，两个月见了3次，然后人家女孩就不干了。我们这一行没什么朝九晚五，说好的五点半下班，但大家都自觉的七点才走，这还不算是加班。回去之后，老板一个电话过来，又得匆匆扒完晚饭，然后忙到深夜。”
关于晋升——“在这个行业，年轻人得慢慢熬”
2013年毕业至今，齐非只做过这一份工作。
“在这个公司做满两年会获得‘工程师’的职称，对于以后加薪、跳槽都有挺大的帮助。不到两年就走的话就得不到这个职称，有点可惜，所以我一定要坚持到两年。”
还有3个月，齐非在这家公司就要满两年了，他正在酝酿跳槽的事。
“想了挺久了。在这里看不到希望。只要领导一直在岗位上，就很难轮到我们这些小兵‘上位’，这一点跟事业单位、公务员挺像的。在这个行业，年轻人得慢慢熬。”
据了解，建筑设计师这个岗位，从刚进入职场的新手进阶到叱咤风云的老鸟，一般需要经历5个阶段：实习生—助理工程师—工程师—高级工程师—总工程师。
“从工程师到高级工程师这段路很难走，短的要花十年，长的要花几十年，甚至更多时间，有些人可能一辈子都评不上，所以很多人会选择去开发商或者另谋他路。”
关于薪水——“每天加班，熬夜，通宵画图，也挣不到多少钱，性价比太低了”
齐非入行快两年，不算新手，也算不上老人儿。
“我现在是助理工程师，一个月7000多块，扣完税拿到手也就6000出头。刚来公司的时候只有4000，根本存不了钱。好在之后调了两次薪，每次加1500块。不过这并不是规律性、普遍性的加薪，下一次什么时候，加不加，加多少，我也不清楚。福利还算是齐全，逢年过节都有过节费，通常是200块，意思一下。”
记者在中建上海设计院了解了一圈后发现，建筑设计师的薪资并没有想象的那么丰厚。在上海这样的一线城市，刚入行的建筑设计师，月薪大约在5000块左右，熬到高级工程师，年薪差不多30万—50万。
“我现在算是刚入行，至少还需要5年才能到中等阶段，年薪15万左右。主要还是房地产行业大环境不景气，不仅是我们院，据我了解，其他院的收入也不是很高。说实话，这和我刚毕业时的期待差别太大了，我是挺不满意的，每天加班，熬夜，通宵画图，也挣不到多少钱，性价比太低了。”
尽管月薪不算太高，但建筑师们每年过年前夕都会拿到一笔较为丰厚的年终奖，动辄几万十几万的数目，也是另旁人羡慕不已。
“关于这一点，我很想解释一下。公司会把我们平时做项目的钱压着不发，年底一次性发掉，名义上是年终奖，其实还是我们自己的钱，‘羊毛出在羊身上’。如果你没撑到年底，中途离开了，这笔项目费就只能拿到一部分，甚至打水漂了。所以，想跳槽的建筑师，都会选择拿完年终奖再走，否则不划算。至于土豪年会啥的，我们设计院是没有的。”
采访期间，齐非出去接了一个电话。
“朋友给我接了个私活，1000块一张图，总共6张，下个月交给他。不多接点活，怎么养得起自己啊，不过这些事情我们是不会让公司知道的。”
记者手记：国企、名校、建筑师，齐非的每一个标签都足以令人艳羡。可记者从采访中感受到，这一切无非是“看上去很美”，如果今天他不将这一切倾诉给我们，我们也无从知晓他的苦楚和无奈。在房地产这个看起来光鲜的行业中，像齐非这样的人还有很多，他们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下期我们还将带大家洞察其他地产人的职场心得，听他们讲述职场生涯的酸甜苦辣、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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